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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朴】Like Sunny, Like Rain(上)

Like Sunny, Like Rain  

  

如晴天,似雨天

 

 

从伦敦到里约,已完成了四年一次的循环,有时真不敢相信时间是如此的飞快,有时经过奥运大厦,会感觉那年的北京也不过是昨天。也许每个人都希冀生活和生命中有一些不随岁月流逝而改变的情感,即使那并不在我们自己身上。

 

R: PG-13

CP: Sun/Park

AU: 现实向

 

Part 1  

 

Park

 

1、

 

他觉得自己今天这身衣服简直就像是去参加葬礼。

 

他西装革履地扭脸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工作人员,那人给了他一个眼神。他木然地向前迈了一小步,像个机械一般对着拥挤在本就不大的房间里的记者和摄像机鞠了一躬。

 

闪光灯噼里啪啦梭子一般打在他的身上,脸上。他从不喜欢闪光灯,即使是他最荣耀的那些时刻。他就像射击靶场上的那颗红星,所有架起在对面的摄影机、照相机镜头仿佛无数机枪黑洞洞的枪口。走到属于他的那个位置坐下的瞬间,他感到胃里一阵强烈的翻搅。

 

他想起了刚进入青春期时偶尔会做的一个梦。梦中他被困在一个厢式电梯里,周围挤满了注视着他的人群,他全身赤裸,一丝不挂。强烈的羞愧和耻辱让他想逃离,想钻进随便一个什么缝隙,然而冷冰冰的金属严丝合缝地挡住了他的退路。

 

梦终究会醒。无论美梦还是噩梦。现实却不会。

 

他连抬起眼皮看向前方的力气都没有,又或是他压根懒得看。他伸出左手摸索着扶住面前的话筒,沉默了一时半刻,也只是一时半刻,然后他听见了自己的声音,“过去十年的全部荣誉都化为了泡影……所有的努力都变成了骗子,伪君子……”

 

他突然感到喉头发胀,紧接着一股酸涩顺着气管一路向上直冲他的鼻腔。这甚至是一种陌生的感觉,因为他从没哭过,至少在他自己的印象里。在他意识到之前,眼眶已经湿了。他抬起头像所有幼稚的人一样想让这些液体流回去,无济于事的同时只感受到更加密集的闪光灯拍打在自己脸上,那些光有了实体一般,带着永不停歇的气势。

 

2015年1月,韩国游泳运动员朴泰桓在国际泳联的药检中结果呈阳性。FINA总部于3月在瑞士洛桑举行听证会,并于当天对其作出18个月禁赛处罚。3月27日朴泰桓回国,召开新闻发布会向全体国民致歉。

 

 

2、

 

他身上缀满了大包小包,左手拎着一个直径足有半米的蓝色塑料钟在夏日的午后走进了位于首尔江南区的青少年游泳中心。这个他曾经训练和成长的地方和二十年前相比并没有很大区别,除了启蒙教练脑门上日渐稀疏的头发和新换上的一批训练器材鲜艳到有些突兀的油漆之外。

 

这里自然不能满足他正常训练的需要,充其量只是维持最基本的水感和防止身体肌肉的消失。毕竟二十五米长的泳道对于一个成年人来说实在是太短。而禁赛期间他以个人名义已无法租到任何一间场馆。启蒙教练抱歉地跟他说,自己能为他做的只有这些了。他拍了拍教练的肩膀,“您已经做得够多了。”这个一手把他带上职业选手道路,如今已日渐花甲的男人为了给他争取机会,甚至在媒体面前下跪。

 

他仍然清楚地记得在这里度过的童年时光。汉城的冬天很冷,训练结束从游泳中心出来,他总是恨不能把脑袋整个缩进高领线衣的领口,两只手严严实实地包裹在驼色的羊皮手套里,一路小跑着到两个街区以外的街角买一份热气腾腾的打米糕。等着甜丝丝地吃完了,才想起来挠一挠冻得干红发痒的耳朵。

 

那件事之后,除非必要他很少出门。小侄女泰熙坐在他身侧,俩人商议着应该看哪个电影。他想看钢铁侠,泰熙要看动画。他应付起孩子来似乎总有一手,也许因为他总是能奶声奶气地学小孩子软绵绵地讲话,也许因为他压根没把他们当孩子看,平等交流起来反而更容易。

 

一大一小俩人决定猜拳。他赢了。还是看了动画。

 

憨厚笨拙的充气护工机器人大白小心翼翼地挪动自己的步伐费力又好笑地从拐角挤出来,圆滚滚的身体蹭掉了桌脚的书,噼里啪啦地掉在地上。大白不停地重复询问着小男孩“从一到十,你的疼痛分级是几?”大白眨动着他扁圆的充气脑袋上墨点一般的眼珠认真地说,“虽然你无生理伤痛,可你心里有。。。”大白抬起他的充气小短腿,无论如何努力也踢不到门……

 

泰熙在他身边笑得扭来扭去。笑了一会爬到他身上,拿起了一直挂在她胸前的玩具听诊器说,“我也要做舅舅的护工,我要给舅舅打针。”

 

他苦笑着把孩子从身上抱下来,“舅舅不打针……”泰熙不依不饶。他只能让孩子坐在肩膀上,走到客厅打开冰箱,“我这里有草莓、巧克力、香草、还有抹茶口味的冰淇淋,我们泰熙想要哪一种?”泰熙开心地选了草莓。他拿出一桶合上冰箱扭头对肩上的人说,“千万别告诉你妈,在饭前给你这玩意儿她非宰了我。。。”

 

他对于小孩子或是小动物总是有着一种莫名其妙的似乎与生俱来的吸引力。在少年游泳中心也总有孩子凑到他身边来。泳道之间彩色隔离栏一头的螺丝松了,他浑身湿哒哒地找来扳手跳进池子里一圈一圈地紧。小孩子就杵在他对面的水里一脸好奇地盯着他的动作。好像紧隔离栏螺丝这种琐事也变得趣味十足了一般。

 

他通常把车停在游泳中心后门,结束训练后他再把大包小包的装备扔进后备箱,最后是那个大到有些离谱的放在岸边自己看时间用的塑料钟。游泳中心后门的街对面是一个水产品的早市,到了夜晚时相对冷清,再过去一条街则是玲琅满目的餐饮店和酒吧,很是热闹。

 

他本已结束了训练钻进车里,车子缓缓开始滑动时他从后视镜里看到了踉跄着过来的三个人影,边走边有些推搡。走近了发现其中一名是女性,另外两个男人明显是喝了酒,满口的不干不净。他熄火下车,嘭的一声关上车门。女人已经被他们大力撕扯了。他走过去喝止对方,“嘿!放开她!”拉扯的一个混混模样的人被转移了注意力,打量着他这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不速之客,“少他娘的多管闲事!” 

 

女人在这个间隙向远处跑开了。另一个男人追过去。他打算跟上去制止,却被刚刚那个骂脏话的男人拽了回来。男人眯起眼睛又打量了他一会儿,终于笑得不怀好意,“等等,我想起来,你不是那个嗑药的运动员吗?”

 

对方满嘴的酒气直喷在他脸上,他没有理会,只是扭脸去看女人跑开的方向。女人脱了高跟鞋直戳纠缠她的男人的肚子,对方吃痛的瞬间她光着脚跑远了,男人没有再追,只是骂骂咧咧个不停。

 

这趟“闲事”到这里就算是结束了,他转身拉开车门准备上车。身后的人却并不想就此结束,“逞他妈什么英雄?真当自己是英雄了?!他娘的就是个笑话!”

 

他很少有情绪爆发的时刻。在迄今为止的全部职业生涯里,在摄像机能够拍到他的每一个角落,不论是站在最高领奖台,还是状态低迷成绩垫底,他总是笑得温和而体面。不论内心有着多大的波澜起伏他总有办法第一时间回归理智。

 

此时他的左手搭在车门的扳手上,他抬眼从墨色的车窗玻璃里看见了自己的倒影,倒影中的人牙关紧咬,甚至可以看清脸颊上微微突出的咬肌。但他明白眼下自己最不需要的,是因为打架斗殴再上一次新闻,至于原因,没人会真的在意。他沉默着继续拉开车门,几乎抬起了上车的脚。

 

“嘿!你那个小男朋友呢?”背后的人甚至抬高了音量,“就是那个中国人,总爱跟着你,像条狗一样哭唧唧的,呜呜呜~~”男人像是终于找到了今晚最大的消遣,模仿着令人作呕的哭泣,然后在夜色中爆发出尖锐而猥琐的笑声,“他叫什么来着?就是跟你一样嗑药的那个!啊哈哈哈哈!啊哈哈哈……”

 

车窗玻璃倒影里的人脸上的咬肌松开了,他突然感受到长久以来前所未有的平静。本来打算上车的那只脚撤了回来。他重新关上车门,转过身来冲对面的人露出了笑容,温和而体面的笑容,“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清。”

 

也许自信自己的体格也不小,也许是仗着还有个帮衬,也许酒精兴奋了那人的脑袋。对面的人朝他走过来大声嚷嚷,“说你是个傻逼!”

 

他出拳迅猛而精准,一拳砸在了那人的左眼上。常年的体能和水下训练令他的臂力惊人,宽阔的肩膀和健硕的胸肌是最好的证明。那人疼得没反应过来,呜噜呜噜的声音困在嗓子里怎么也发不出来。他却并不打算收手,而是就势拽过对方的胳膊猛地砸在了车的后视镜框上,力道之凶狠他自己都为之惊讶。男人终于发出一声惨叫。

 

那人的同伙赶过来,从背后狠狠踹在他的膝窝上。他咔嚓一声单膝跪在了地面上。刚刚惨叫的男人趁机用没受伤的手冲着他的下巴狠狠伦了一拳。他后仰着翻倒在地上。虽然他以最快的速度爬起来,两个人还是冲了上来,迅速缠斗在一起的结果是双拳毕竟难敌四手,职业运动员的他也很难占到上风。他的肚子、小腿持续挨了不少拳脚……

 

一声锋利的哨音划破了夜空。“小兔崽子!统统给我住手!我叫警察了!!!” 

 

两个混混停了下来。当然不是因为这个胸前挂着哨子的清瘦老人,也不是因为他威喝着要叫警察,而是他们看见了跟在老人身后走出来的同样体格健壮得像职业运动员的年轻人。

 

最初挨揍的那个混混拉了一把他的同伙,使了个眼色啐了口唾沫叫骂着离开了。

 

年轻人跟在教练身后走到他近前,犹豫了片刻似乎在思考该怎么称呼……“呃……前辈,你没事吧?”

 

他穿着短袖短裤的胳膊和腿上尽是擦伤,下巴青了一块,衣服皱皱巴巴满是土,他想自己看上去一定狼狈至极。虽然刚刚跑走的人也并不比他强。

 

“我没事。”他淡淡地说。

 

启蒙教练把他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回头,“你看着不像没事的样子……”

 

他就那样灰头土脸地倒退了几步,身体倚靠着车门缓缓滑坐在地上,摊开双手耸了耸肩膀,“我能有什么事?我好得很~ 这种货色再来两个我也没问题~”

 

教练狠狠地抹了一把自己脑门上已经所剩无几的头发,很是挫败地叹了口气,甚至原地转了两个圈圈。

 

他坐在地上,仰头看着这个认识了他二十年的人,就像小时候仰望时一样。他抬起右手的手指按在自己受了伤的嘴唇上吃吃地笑开了,笑得就像十岁那年同时拿了游泳和长跑冠军等着人表扬一样。

 

教练没有笑,眉头依然拧得紧紧的,“如果刚才我们没有出现,如果有人路过认出你拍了照……”

 

“是他们先挑事的~”他扬着眉毛,脸上的笑意不减。

 

教练还想说什么,可是张了两次口,终究还是沉默了。

 

“教练!您想不想去喝一杯?咱们去喝一杯吧,我陪您喝!”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绝妙的主意一般兴奋不已。

 

教练看了一眼他裸露在外的膝盖上那些明显的擦伤,“现在你的身体最需要酒精的部位肯定不是你的胃!”

 

“教练去吧~去吧~”他竟然像个小小孩一样用起了撒娇的语气,“我敢打赌您这些年带过的学生里也就我会想到陪您喝酒~”

 

“放屁!想到回来跟我喝酒的小崽们都在排队呢!”教练一脸的嫌弃,“你现在看着就像已经喝了不少的!你现在看着就像需要给你父母打电话把你拽回家的熊孩子!”

 

他麻利儿地从地上站起来,走过去伸长了胳膊圈住了这个已经矮了他半个头的人,“走啦~走啦~,知道您人缘好,大家都想着您!就我忘恩负义行了吧~”

 

“你什么时候这么没大没小了!我看你就应该回炉重新接受礼仪教育……”

 

 

3、

 

他的身体很沉,在水里像是绑了厚厚的海绵,无论他如何费力地想要向上游,都有一股无形的力量狠狠地将他的身体往下拽,就像是游泳池底的放水口被拔开了,他还没来及爬上岸。他仰头向上看,充气机器人护工大白还漂浮在水面上,伸长了充气手臂想要抓住他,然而充气的身体浮力太大无论怎样费力也够不到他。他在自己最熟悉的领域里筋疲力尽。

 

然后他就醒了。

 

2015年12月,首尔中央地方法院对朴泰桓因院方未说明药物成分而提起的诉讼做出一审判决,以违反医疗法对医生处以100万韩元罚款。被控方提出上诉,法院终审维持原判。

 

名誉却像是被笼上了一层黑雾,永远不知道会不会消散……

 

他盘坐在自家地板上收拾着去大阪训练用的衣物和装备。母亲坐在一旁不停地交代着出行注意事项。这么多年无论他走到地球的哪个角落,这些临行前的叮嘱永远不会改变,“一个人出门在外要格外注意身体,冬天户外气温低就更是如此。如果感冒或是身体不适也要第一时间就医,我知道你不喜欢医院那个地方……”

 

“妈,不用担心,我又不是一个人,还有随行的体能训练师啊~”他一条一条整理着花花绿绿的泳裤。

 

“毛头小子哪里懂得照顾人啊~”

 

“妈~,我这么大人了哪里还需要别人照顾啊~,日本那么近,飞机一起飞刚平稳了就该准备降落了,不用担心的~”他翻到了一条年数久远的泳裤,使用次数太多裤腰的边边已经磨得发毛了,系腰绳松松垮垮地耷拉在外面,“啊~~~,这条真的是该扔了……算了再用两次吧~~”

 

良久之后他才注意到身边人的沉默。他从收拾的那堆衣物里抬眼,看见母亲盯着窗外,眼眶通红。他伸出手轻轻地杵了杵,软着声音撒娇一般地说,“妈~~~,我就离开一个月,很快就回来了~~~”

 

母亲开口,嗓音已经哽咽,她依然盯着窗外那些已然光秃秃的树干,“你并不欠任何人什么,你明白的……就算你现在放弃……”

 

“我现在放弃,然后去干什么?”他低下头,摩挲着那条泳裤已经发毛的边边。

 

母亲终于扭过脸来,还是竭力忍着眼中的泪水,“干什么都可以!!去休息,去上学,想想以后要干什么,你还这么年轻……去找个人,成个家,然后一起生活……”

 

他抬起头看向身边的人,“我现在去学校,然后跟那些十八九岁的孩子们坐在一起吗?”他笑着停顿了一下。他不是没有想过退役,事实上他曾想过很多次。零九年他状态低迷成绩垫底,回国一片嘲讽的时候他想过。一二年伦敦他和冠军失之交臂,所有赞助商一起撤资不被媒体看好的时候他想过。服兵役期间在部队里每每完成一天的训练回到宿舍,在深夜里听着战友们的鼾声时他想过。然而这一次……

 

他把整理好的衣物放进行李箱码平,盖上箱盖,“这就是我的事业。我不能像这样离开。我不指望人们会像记住一个英雄一样记住我,被淡忘没什么,我很平静真的。但很多年后如果有人想起我,那也绝不能是那个曾经服用或是误服了禁药的人,我不能接受,这是我欠自己的。”

 

 

4、

 

他在露天的游泳池边伸懒腰一般地做着下水前的热身训练,腰间的一截皮肤因为拉伸的动作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中,他打了个哆嗦哀嚎着,“啊~~~~大阪的冬天也这么冷啊~~~~我不想下水啊~~~~~~”

 

训练师小哥站在一旁瞅着他嘿嘿笑。

 

他在寒冬腊月天里脱得只剩条泳裤纵身跳进冰冷的池水里,没入的一瞬间他还是在心里默默骂了句脏话。他像条鱼一样完成出发,划水,到边,转身,再划水……在五十米的泳池里来来回回地往返。水里真的很安静,什么声音也听不到,只有自己心中的默数。这是一个极其枯燥乏味却又需要自身精准掌控节奏的训练过程。他好不容易游得热乎了,爬上岸的时候又经历了一次冰火两重天的酸爽体验。他本想捡起岸边的水壶,手一哆嗦滑落了,他被冻得实在是放弃了,像条油锅上的活鱼一般蹦跶着冲进屋里裹上了干毛巾。

 

“呀!你又跟女朋友吵架了?”他裹在毛巾里只露出个湿漉漉的脑袋,瞅着站在一旁的训练师小哥问。

 

“我没有女朋友啊?”小哥一头雾水。

 

“没女朋友还走神?我在水里都看见你在岸上走神好几次~”

 

小哥嘿嘿笑着挠了挠后脑,“好好好~~~我明天全程盯着你,眼睛都不眨一下,把你当成我女朋友~~~”

 

他好容易暖过来的身体又哆嗦了一下,“。。。。。。算了,你还是走神吧。。。。。。”

 

宿舍里的生活单调无聊,每天除了训练,记日记,收拾房间,就是看选手录像。偶尔想到改善生活就把训练师小哥叫来一块在地板上支起锅灶自己动手做一次烤肉。他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几个空的大纸箱,找来剪刀和宽胶带,三两下改造成可以容纳烤盘的空间,巧妙地避免了热油溅到地板上的麻烦。训练师小哥一脸崇拜地看着他,“哇塞!哥你真行啊!”他用筷子敲了一下对方的脑门,“以后从哥这里学的东西还多着呢~”

 

“哥,这是什么时候的录像啊?”训练师趴在他身后问。

 

“去年的喀山世锦赛。”他说。

 

他看着那个孩子从起跳台出发,经历了前半程的落后和后半程的赶超最终以三分四十二秒五八蝉联了冠军并创造了这个项目的去年最好成绩。长久以来,在他的印象里,那个孩子一直是一个固执而不怎么安静的存在,是每次决赛前在等候区里不得不完成的任务,是总会出现在他赛后合影里的人。他跟那个孩子,也许这么称呼不合适,握过很多次手也交过很多次手,奇怪的是很长一段时间他每每回想起来,对方似乎仍是那个第一次找到他合影留念时青涩的还未发育完全的细高豆芽。直到伦敦他看到对方在自己面前发出胜利的呐喊和失控的哭泣,直到他第一次站在比对方低了一阶的领奖台上,他才真正看清了面前的这个人早已不再是当年的那个少年,他忘记了其实自己也不过年长两岁。也许在这个领域,两岁的差距几乎代表了一代人。绕场的时候他想起了四年前的北京,当时以亚军身份走在他前面的北京男孩没看见冲他们招手的媒体记者,是他把对方拽回来完成的合影。那个叫琳的北京男孩离开游泳池似乎已经很久了……他甚至感觉自己开始老了……

 

伦敦奥运结束后,他依照惯例出席了粉丝见面活动。一个女孩子小心翼翼地递到他面前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两个人的背影,一件蓝色和一件红色的运动服背面分别印着韩国和中国的英文字母。他在照片的空隙处签上名字微笑着递还回去。对面的女孩子没有接,而是腼腆地笑着跟他说,“这是给你的,如果你想要的话。”说着她伸出手指向照片里穿红色运动服的人,“你看他把金牌摘下来攥在手心里藏起来了,也许他不想你伤心……”他这才注意到那枚被攥在手里的金灿灿的奖牌和延伸出去的长长的彩带,他盯着那个细节看了一小会,抬眼笑着跟对面的人说,“谢谢你,我收下了。”

 

活动结束后他浑身摸索着找车钥匙。起风了,像是要变天。钥匙从裤兜里被掏出来的瞬间那张照片也被带了出来,又被风刮出了几米远。他迈了几大步过去弯腰准备捡起来,一阵更强劲的风卷带着那张纸飞起来,迅速没入了街上滚滚的车流。他不知所谓地在街边愣了几秒,然后转身离开了。

 

我会在里约等你。那个人说。

 

2016年4月27日,时隔一年零六个月的朴泰桓再次出现在大众视线,参加了在光州举办的国家代表选拔赛。以3分44秒26的400米自由泳成绩拿到了奥运男子自由泳唯一参赛资格。

 

但根据大韩体育会的规定,凡药检阳性禁赛的运动员,三年之内均不能以国家代表的身份出战任何国际赛事。

 

2016年7月1日,首尔东部地方法院确认了朴泰桓提出的假处分申请并全部予以支持,同时认定其国家代表资格。但大韩体育会并没有因此改变立场,需等待CAS的最终判决。

 

禁赛结束后,他先后前往澳大利亚和美国继续接受训练。

 

2016年7月8日,国际体育仲裁法庭认定大韩体育会二次处罚条款不符合奥林匹克宪章,最终明确裁决朴泰桓可以代表韩国参加2016年巴西奥运会。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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